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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像一只猴子
.5.
爷爷前天走了。
今天举行了告别仪式,家里亲戚,爸爸和叔叔的朋友,简简单单,二三十个人,送爷爷走了。
家里人都说,爷爷一直身体不好,都有心理准备了。
可是到人真走了,还是难受啊。
爷爷肾不好,从年就开始做透析,就是用一个机器把身体的血都抽出来过滤了再输回去。
先开始一周两次,后来两周五次,最严重的时候一周三次。
爷医院跑,所以再也没有离开过北京,没有到远的地方玩过。
奶奶也开始医院的生活,给爷爷做饭,带饭,照看爷爷。
其实爷爷身体别的地方都还是健康的,医院不远,爷爷可医院透析的。
平日里,医院或者奶奶和他一起去,都走的很早,早上七八点就出门了。
如果是周末,爸爸会去送爷爷,爸爸说,不着急,我开车快,一般都11点才走。
到医院要先坐在透析室外面等着,等到中午,爷爷吃过饭,才开始上机。
透析一透就是四五个小时,下午五六点才能回到家。
这几年,爷爷医院和透析,他没有时间干别的事,全部的精力只能拿来努力维持生命。
有时候,我有点想不清,爷爷会觉得活着有意思吗?他会想做点别的什么吗?
可是,爷爷很乖,会按着医医院,去透析。
透析会疼的,针要扎进血管里,爷爷的手臂都是青紫色的,紫红色的,因为淤血。
爷爷像一只猴子,是我半年前才发现的。
那时候,他的身体状况已经急转直下,脑袋也有点糊涂了。
他好像不认得周围的人了,只认识奶奶和爸爸。
那次我去奶奶家,爷爷就不认得我了。
他坐在椅子上,会转着脑袋打量周围的人。
他很瘦,一双眼睛睁得特别大,眼睛里是很有光的,时不时会用他细细的胳膊挠一下头。
真的像一只猴子,像一只听不懂我们讲话的猴子,一只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猴子,像一只很乖的很温顺的猴子。
爷爷一生都是很温和的。
他不爱说话,乡音很重,我从小听奶奶讲的四川话句句都是听得明白的,可是爷爷讲的话,我是半懂不懂的。
是不是也是因为乡音重,他来了北京才不爱讲话的。
爷爷象棋下的很好,听爸爸说,原来在爷爷工作的厂里,爷爷的象棋都是数一数二的。
他身体还好的时候,也会在小区里和别的老头儿下棋。一张棋盘,两边两边俩老头儿,还有一群老头儿围一圈观战。
爷爷会默默的站在一边看,等有一方的老头儿不知道该走什么了,爷爷手指头就在棋盘上一指。
五六年前,我有时还会和爷爷下棋,是那种我和爸爸一起跟爷爷下,爷爷再让我们一炮一马,都下不过的情景。
我有个小学同学,很聪明,自觉象棋下的很好,有一次来家里和爷爷下,也是甘拜下风的。
可是后来,我再端着棋盘找爷爷下棋,爷爷就会摆摆手,说下棋头痛,就再也没下过了。
这几年,他是不是再也没有下上一盘棋啊。
他其实也爱打麻将的,打的很好的。
很早的时候,除夕夜打麻将,爷爷也会上桌和我们一起。
后来,他也说头痛,就不会上桌打了,但是奶奶打的时候,他会坐在后面给奶奶出主意。
再后来,我们打麻将的时候,爷爷就已经睡了。
爷爷是有文化的,上过高中。
那个时候,在小县城里,上高中就算很有文化的人了。
听爸爸说,爷爷曾经还在补习班教过一段时间的初中物理。
可惜我一直也没学好物理。
爷爷是爱读书爱写字的。
他喜欢读《读者》,那时候家里每期《读者》出了都会买的。
他看《读者》里的文章,会在旁边做标记,写批注,很认真的。
后来我想,他不是爱看《读者》,可能是他找不到别的可以看的,又不敢乱动我们的书。
我跟爷爷说,你去我屋里找,想看什么都行,拿到你家里去也行。
他对我笑笑,摆摆手说,谢谢啊。
奶奶会说,咳,他读什么书呀。
他没有去拿过我的书看。
可是去奶奶家,又会看见爷爷把很老很旧的杂志都翻来读,我挺难受的。
他也写字,会在一些小纸片上记一些备忘录。
我看,那些小纸片都零零散散的,笔也不怎么出水,有一次我找了一个笔记本和一支笔给他。
他在笔记本的扉页写上,**年*月*日花花赠。
可是啊,这些都是六七年以前的事情了。
后来我越来越忙,爷爷的身体也越来越坏。
这一切也就停在这了。
还有一次,六年前了吧。
爸爸单位定做了一批纪念品,就是一个能当充电宝又能读存储卡放音乐的小东西。
爸爸带回来给了爷爷一个。
爸爸一直说让我给爷爷存点音乐进去,我拖了好久,最后才给存储卡里放了几首歌。
我记得有李玉刚的《天池》,有《我爱我的北京》,是不是还有《nobody》我记不得了。
那还是个这些歌曲流行的年代,我找了几首听上去欢快的给爷爷。
他没事的时候,经常在自己屋里,关上门,打开播放器听音乐。
翻过来覆过去,就这么几首歌,听了好久。
我那时还在想,过一阵我再找点别的歌放进去,可这“过一阵”就过到了现在,他再也听不了歌的时候。
我终于明白了这种感受,总感觉还有时间,再过一阵,忽然间发现,突然就再也没有以后了。
这几年,爷爷住了好多次院,也有过挺惊险的抢救。
有一次是在我家,爷爷突然就有点神志不清的样子,吓得爸爸叫了,医院了。
还有一次是在奶奶家,好像就更吓人了,我不在,不太知道。
两个月前,突然就又住院了。
没什么征兆,没什么原因,就是身体机能不大行了,医院,就没再下得了床,就没再走出来。
这一次,真的挺严重的。
每天晚上都要陪床,平日里奶奶,周末换爸爸和叔叔,就这样扛了两个月。
中间找过一段时间的护工,两个星期前,医生说估计快不行了,过不了这一两天了,奶奶就把护工辞退了。
爸爸,叔叔和奶奶,都开始商量办后事了,殡服棺材都准备了。
那天,医院看了爷爷。
他躺在床上,那么瘦,那么小,那双眼睛里不再有光了。
他偶尔会蹦出一两个词,他的拐棍,他经常坐的路公交车。
爸爸说,他已经没有什么意识了。
我坐在他旁边,他好像也不知道。
他旁边的吊瓶架上,挂着两三袋液体,手指上夹着测心跳的仪器,鼻子上戴着氧气管,腿上绑着测血压的装置。
可是那次,爷爷撑过来了。
本以为第二天就不行了,反而好起来了。
殡服就放在病房里,没有拿走。
爸爸说,没有多少天了。
两个星期后,上个周末,爸爸说,是弥留之际了。
我说会不会还像上次那样,能好过来,爸爸说不行了。
周日,前天上午,9点08分,爷爷走了。
头一天晚上是爸爸值班,那天凌晨,又抢救了一次。
早上奶奶来换爸爸的岗,还跟爸爸说没事了,你走吧。
爸爸没走,他可能有感觉。
我上午11医院,爷爷已经走了。
我看到他的时候,他已经被清理了身体,穿上了殡服,盖上了殓。
他的脸被化了妆,涂了些油,显得人精神,就像蜡像馆里的蜡像。
他就躺在那,像在家里睡着了一样,他还是那样,乖乖的,静静的。
爸爸说,他觉得爷爷就是在等他,等他忙完。
爸爸周五周六在开会,忙的不行。
奶奶不敢看爷爷,在病房外面等着。
然后,我们把爷爷放进棺材里,给爷爷铺了好多纸钱,跟爷爷说,你到那边去别省着花,要用什么就托梦回来。
可是,没有另一个世界啊,人没了就是没了,就花不了钱了,看不到我们了,所有的关于爷爷的记忆不会再增多了。
我看到爸爸哭了,是我跟他说,告别仪式我来参加的时候,他说,没事,你不用来,你要上课,你今天来了就行了。
他哽咽了,红了眼眶,但是很快又平复情绪。
我从小到大没见过爸爸哭几回,上一次应该还是我六岁的时候。
那年他去德国学习一个月,回来的那天,妈妈接上他来学校接我,天已经黑了,我上车,坐在他腿上,他抱着我哭了。
我也看到奶奶哭了,推着爷爷棺材的车出了病房,奶奶看见就背过身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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